身下的墊子在微微振動，狹小的空間裏有好幾道呼吸聲；室內的溫度相當溫和，應該是開了空調，露出的手臂和臉頰感覺到有熟悉的柔毛在移動，似乎還有一雙小爪子在身上跳來跳去。

阿阿……太好了，大家都平安無事呢。

葉菲凡睜開眼睛，熟悉的黑暗，但卻有什麽不同，一切似乎更黑暗了。

她聽到人聲，卻只有聲音，仿佛回到末世前那段單調乏味的日子，但她很快壓下內心的惶恐，緩緩支起上身，裝作鎮定地觀察四周：“是誰？”

那件不透氣的夾克被當成棉被蓋在她身上，她一起來，身上的夾克就滑下去，露出大片被繃帶纏繞的胸口，雖說包紮得很仔細，看不到什麽裸露的肌膚，但還是讓偷盯著後照鏡的那人呼吸一窒，握著方向盤的手差點一滑，。

“我……是我拉……”夏檀青快速移開目光，手緊握著方向盤，強迫眼睛專註在前方的路上。

“………”葉菲凡沒想到是這個人，一瞬間不知道是慶幸還是不安，但自己還活著，小家夥們也…….

“阿！”

她驚呼一聲，終於發現是哪裏不對了，純粹的黑暗再度擁抱住她，她又變回一個普通的“瞎子”了。

夏檀青敏銳察覺到葉菲凡的異常，想到她幾小時前犯的傻事，不由得出聲關切：“還好吧？”

不好。葉菲凡對自己說，面上卻還是裝作沒事：“沒事。”短短兩個字卻讓她牙齒發顫，她下意識防備起對方，不希望對方看出什麽。

青黛就在附近，沒被籠子關著，它跳上跳下想表示興奮；她聽到聲響，但卻不敢動作，青黛的速度太快，身子又太小，失去異能的她無法準確分辨它的位置，貿然動作只會讓前面的人瞧出端倪：

幸好多多用鼻子頂了頂她的腰側，讓她覺得自己不是孤軍奮戰，起碼在對方對她動手前，多多會先咬斷他的脖頸。

“你要帶我去哪裏？”葉菲凡僵著臉，想裝得有恃無恐、毫不在意。

“……”夏檀青的異能也不是幹擺著，即使無法探聽葉菲凡的內心，但對方的肢體動作還是洩漏了一些馬腳，何況現在葉菲凡處於極度的不安，一舉一動都是破綻百出。

所以他扔了一句作試探“你在怕什麽？”

果然，對方面色一白，即使沒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但緊抿的嘴唇和握緊的雙手還是洩漏了她的惶恐。

“你的身體還好吧？”夏檀青皺眉，眼睛還是盯著前方，但腦中已經開始在運算起一次吞下巨大能量可能帶來的傷害和副作用。

“………”葉菲凡知道自己在劣勢，她幹脆低下頭不說話，靜靜摸起布布的腦袋，它枕在自己大腿上，凹凸不平的頭顱摸起來竟有安撫焦慮的功能。

她順著凹陷處慢慢摸下來，布布舒服地打起呼魯魯的鼾聲，葉菲凡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知道對方在裝傻，夏檀青在心底翻了翻白眼，但還是耐性道：“我們現在在往北的路上……”

還沒說完，葉菲凡就立刻擡起頭，毫不掩飾不滿道：“立刻回去！”

“讓我說完好嗎？”夏檀青也沒有太多耐性，他正要講到重點：“我們不是要往北方的基地，我要帶你去的是萬安基地，它在內陸山區，遮蔽性高，很安全。”

葉菲凡皺眉，她可從沒聽過什麽萬安基地。

“那裏有不錯的設備，我想你應該要全身掃描一下，唉………不知道你身體是怎麽作的，一次吞了那麽多東西還能活蹦亂跳………”

夏檀青一面低咕著，一面卻又偷偷用了異能刺探，依舊是半點也聽不見，那面“銅墻鐵壁”依舊結實擋著。

葉菲凡低下頭，靜靜思考著要不要找機會逃走；嬌歌還在那裏，軍隊也不知道撤走沒有，太不安全了…….

“不問我是怎麽把妳帶走的嗎？”

夏檀青可沒忘記先前的事，關於葉菲凡的身世，他已經猜出大半了，但還是有些關鍵點希望能從她口中證實，於是他循循善誘道：“那些家夥還真嚇人，拿槍拿刀的，妳是怎麽招惹上那些人的？”

葉菲凡卻只捉住了一點“你是怎麽把我帶走的？”

“咦？”夏檀青楞了一下，反應過來立刻咬了咬舌，怪自己又一次話多露陷，但還是強撐著臉皮道：“是、是我問妳！那些人是誰？！”

“一群拿槍拿刀的異能者和軍人，你怎麽把我帶走的？在那些人面前。”葉菲凡只是敷衍帶過他的問題，繼續緊咬著上一點不放。

“………”夏檀青整個氣阿，但有一大半都在氣自己。

葉菲凡一邊揣測，一邊慢慢等著，不管答案是什麽，吃虧的反正不是她。

車內一片死寂，只有布布在舔爪子的聲音。

畢竟是最後的身家法寶，夏檀青猶豫了很久，最後覺得要向葉菲凡看齊，裝傻到底。

他試圖把話題強行轉到自己的問題上：“呃……他們是妳家人嗎？好像都姓葉吧？你也知道，我聽得到……一個是妳大伯、一個是妳妹妹？”

葉菲凡如果繼續捉著不放，夏檀青可以真的會忍不住招了，但偏偏“妹妹”那兩字喚醒葉菲凡先前的回憶，

有一個聲音，無比怨毒，仿佛刀尖淌下的毒液，叫了她那麽一聲“姊姊”。

那個叫葉紫容的女人喚葉明大伯，又叫自己姊姊，難不成…………

葉菲凡思忖了一會，突然反問夏檀青：“你聽到了什麽？”

夏檀青頭次為刺探別人的隱私感到不好意思，這都得怪葉明外冷內熱，心底活動太誠實，夏檀青連刺探都不用，一提到葉菲凡，對方立刻在心底把女孩從小到十三歲的遭遇如數家珍刷了一遍，接著就是一連串的愧疚和道歉瘋狂刷屏

“還、還挺多的，我花了一些時間消化。”夏檀青很老實地承認，他發現自己很難再對她的特立獨行生氣，她的一切都是緣來有因的。

“那叫葉紫容的女人是我妹妹。”葉菲沒用問句而是用肯定句，她想借夏檀青的口中確認事實。

夏檀青一提到這個，忍不住為葉菲凡打抱不平，開始滔滔不絕道：“我知道啊，不過她似乎很恨你呢，恨到都想動手殺人了。嘖嘖，還真是不講理，明明妳也是合法的婚生子女，她怎麽把妳當作小三的孩子來看？何況你媽媽才是你爸第一任妻子，雖說離婚又再婚，但依法依理，妳的身份是不會受到影響………”

葉菲凡眉目一松，她得到了好多信息。沒想到她離開的這幾年，葉家出了那麽多事，果然還是一個人過好，比較不會被這些麻煩纏身。

大概是想起曾讀過的法學，夏檀青越說越起勁：“對了，你知道你還有另外一個妹妹吧？同母異父的，也死在她手上了，大概是害怕你爸媽再婚後繼承的身份和財產縮水吧？不過這完全多慮了，根據民法969條：姻親者，謂血親之配偶、配偶之血親及配偶之血親之配偶，你媽媽另外生的女兒和你爸爸並無扶養關系，所以林悅城並不在你爸的法定繼承人範圍內……”

失去異能已經讓葉菲凡有些煩躁了，現在夏檀青又在那邊嘰嘰瓜瓜，顯擺個不停；葉菲凡沈不住氣，忍不住往駕駛座踢了一腳：“在這裏就夠了，都末世了還有民法？”

夏檀青被這一踢有些委屈，但想想又覺得自己有義務要提醒：“我就說一句，那個葉明對妳還挺愧疚的，妳又有異能，如果去覆興基地的話絕對是前途無量。”

提到異能，葉菲凡心情更差了，還有軍隊……。

她緊握著拳道：“軍隊撤離了嗎？”

“恩，任務失敗，已經往北撤回了，對了，那只羽翼神和妳是什麽關系？”夏檀青想起“打聽”到的情報，百思不解，

那頭神棍胡拜的巨獸怎麽會跟葉菲凡扯上關系，難不成真有些人是天賦異稟，特有動物緣？

葉菲凡聽到軍隊撤離了，忙著慶幸，根本沒聽見他的問題。

努力耐心等著響應，突然撇見後照鏡一抹小巧的身影，天資聰明的夏檀青不禁瞇起眼。

“別告訴我羽翼神是你另外一只可愛的寵物鳥。”

“恩？”葉菲凡反應過來，不禁蹙眉，矯正夏檀青用的稱呼：“它叫嬌歌。”

看對方義正嚴詞，好像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所有變異boss都應該和她一掛；夏檀青不禁搖了搖腦袋，試圖擺脫她那奇怪卻富有感染力的邏輯。

他感嘆道：“待在那也好，它大概是我看過最大的變異動物了。”若是跟過來肯定會被自己的父母解剖成骨架，他可不希望葉菲凡跟他翻臉。

解決了嬌歌的危機，葉菲凡重新將註意放回在自己的處境上：“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葉菲凡知道自己昏迷很久，大概有半天了，這半天時間對方一路往北開，離嬌歌所在的地方也有些距離了。

知道對方又緊戒起來，夏檀青放輕聲音道：“去作個檢查，順便讓我交個東西。”

“什麽東西？你來找我之前又去作什麽。”怕對方打馬虎，葉菲凡又威脅道：“不說清楚就立刻停車放我們下來。”

夏檀青也不是一直甘心被挨打，反威脅道：“如果我不說也不停呢？”

葉菲凡靜默了一下，突然拍了拍旁邊的大狗道：“多多咬他。”

夏檀青一聽，差點拔起方向盤要逃命，但發現多多根本沒動靜，不禁怒道：“你別嚇人！反正我不會害你就是。”

葉菲凡不理會：“你不想說就放我們下車，不然我下一句就認真了。”長年的相處，多多和自己有著絕佳的默契，自己根本不用命令，多多靠感覺就能照著她的要求行動，方才她沒認真，多多自然沒有理會。

怕她沖動行兇，夏檀青只能咬牙，說服自己世人早晚也會知道，現在告訴葉菲凡也不算說什麽，這是他施舍給她的訊息，絕不是被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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